至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明兰都过的很平,盛紘很慈祥,王氏很关怀,如兰很热络,盛老拧着她的耳朵,笑骂道:“小丫头装神弄鬼!”

明兰红着脸,扭着手指,不好意思道:“祖母不怪我这般算计?”

老道目光转向窗外,外头满眼的新绿染遍林梢,她只缓缓道:“咱们家算安生的了,你还没见过真正的‘算计’,便烂泥坑的污糟也更干净些。”

明兰情绪有些低落道:“就没有一劳永逸的法?非要一次一次的防着。”

老布满皱纹的嘴角浮出一点笑意:“当然有,端看能不能狠下心。”

明兰不解的抬头,老道,“你爹爹就那么点要求,那边的都几岁了,买个懂风情会诗的女来,别让那人生育,就结了。”

明兰默了一刻,轻叹道:“不会肯的;这是拿刀割自己的心。”

老略带讽意的笑道:“那就只能忍了,忍得一时,换得一世;忍过一世,一生平安。”

“要是忍不过去呢?”

老看了看面色寥落的明兰,淡淡道:“我和你大祖母也都没算计,我是眼高于顶,不屑,她那会儿是心慈手软,不忍,后来,我忍不下去,她忍下去了。”

明兰沉默着,盛老一时痛快换得半生孤苦,满府姓盛的无有一个是她的骨血,大老却几十年血泪一朝熬出了头,如今儿孙满堂,安享天年。

明兰小小的叹了口气,死道友不死贫道,男人该对自己狠一点,女人就该对别人狠一点。

阳春月,喜鹊巴住枝头喳喳的叫唤,暖意融融的日,这几日王氏春风得意。

先是华兰传出了喜讯,喜脉稳健有力,贺老夫人铁口直断说是个男丁,王氏一边喜而泣,一边置办了一份厚厚的大礼,请盛老替华兰谢过贺老夫人,然后连连往道观寺庙洒银,被广济寺方丈知道后十分不满,他认为人类对待信仰应该专一,既信佛又信道好比一女侍二夫,是要浸猪笼的!王氏十分忧愁,她始终不知道在人生的旅途中那个神灵出力更多些,要是选择其中一个,另一个恼了怎么办?

王氏忧愁信仰问题时,林姨娘却一霉运直黑,因她这次的禁足令被执行的很严格,外头的产业便出了岔,京城生意不好做,没有后台也撑不起门面来,于是她就拿银去放了利钱,结果逼死了人牵连上来,东窗事发。

其实古代高利贷也是个正当行业,不过于官声很不好,盛紘知道后气了个绝倒,一怒之下,性收了所有当年给林姨娘的田地庄,全都交由老统一管理。

据说当盛紘怒气冲冲进来的时候,王氏正在敲木鱼,盛紘拍着桌骂完林姨娘出去后,王氏当下决定选佛祖来信,毕竟那也是进口货不是?

明兰窃以为,盛紘还是给墨兰和长枫留了后,盛老性高洁是出了名的,必不会贪那份产业,不过是叫林姨娘收收气焰,到底也没收去这些年来林姨娘私蓄的银。

事后,林姨娘隔着门扇捶胸顿足,作死要活的闹了半天,盛紘也不去理她,打定主意冷她个一年半载的再说。

王氏天两头去忠勤伯府看望怀孕的华兰,每每去都带上一大车的补,然后带回来的一肚王宫贵胄圈的八卦,大的丰富了初来京城的盛府女眷精神生活,倒也不算亏本。

按照时间顺序,先是顾廷烨终于和家里闹翻了,老爹老妈老婆统统不要了,只身一人离家出走,据说连那外室也没带上,宁远侯老侯爷被气倒在病床上,但为了家族体面,宁远侯府还得对外宣布:为了体会民间疾苦,生活实践去了。

明兰有些心虚:应该……和自己没关系吧。

然后是一桩闻者色变的丑闻,富昌侯家的小姐一日出外,竟被一伙强人劫持了去,只逃出一个丫鬟,幸遇上结伴前去进香的中殿大士赵夫人和中书省参政知事钱夫人,遂遣家丁前去搭救,荣家姑娘是救回来了,可惜……

“富昌侯家小姐?莫非是飞燕姐姐?”明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废话!”如兰白了明兰一眼,然后斟酌着语气问道,“难道……她被……?”她停顿的很有艺术性。

海氏叹息道:“便是没有,姑娘家的名声也毁了,可惜了,荣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富昌侯爷被气的风瘫了,小荣妃也哭的昏死过去。”

明兰心里也不好受,轻问道:“抓住那伙强人没有?”

海氏很有神秘感的摇摇头,含蓄道:“顺天府尹连夜遍全城,可全无踪迹。”

如兰奇道:“莫非他们会飞天遁地不成?还是官兵忒没用了。”海氏含蓄的笑笑,道:“小荣妃的娘家出了事,官兵自然是有用的。”

明兰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以京城的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别说一伙寻常强人,就是一个西门吹雪,顺天府和五成兵马司也早闻得风声了;这般也查不出来,那么那伙所谓强人,并不是真正的歹人!

几天后,传出消息,荣飞燕难忍羞辱,悬梁自尽。

一个月后,齐国公府与六王爷结亲,大长公主的儿媳为女媒,梁国公的世为男媒,齐衡迎娶嘉成县主,十里红妆,半城喜庆,大宴宾客日夜,城外的流水席直铺出几里远。

那日,被禁足的墨兰恹恹的,只吃了两碗粥,如兰则化悲愤为食量,连刨了碗饭,还加了顿宵夜,明兰关上暮苍斋的大门,屏退众人,独自把这些年来齐衡送给她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擦拭干净,包裹妥当,收进了箱笼,押上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