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半响无语,小小叹了口气,“那后来呢?”

“爹和老商量了,以后弟妹院里的事就由她自己说了算,吃穿用直接朝总账上支领,不必过娘那儿。本想连站规矩都免了的,还是弟妹自己坚持,每日上午去娘那儿服侍。”

华兰语气发涩,也不知是同情生母还是怒其不争,“因这几日娘气着,原不肯带弟妹来看你的,我便自告奋勇领了这差事,谁知老却生了气,说哪有叫出嫁的姑奶奶领着新媳妇出门的,又不是盛家没人了,叫娘非来不可。这不,她又跟老置气了!”

明兰这次连叹气都省下了,王女士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不论敌友两方,段数都比她高,敌方级别高,导致常能轻易取胜,友方水平强,导致往往看不起她,不愿跟她沟通交流。

“我这儿有几丸清心丸……”

不料华兰摆手道:“没用,你当爹没叫娘吃汤药么。娘吃五不迟的,一时也不见效。”作为亲生母女,她也受不了王氏如今的脾气,实在暴躁的吓人。

“那怎么办?”明兰担忧的是老,可别被气着了才好。

华兰无可奈何的叹着:“有什么法,我问过大夫了,只盼着这阵快些过去,再好好吃药,说些高兴的事与娘,想来能好的罢。”

“能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呀。”明兰忧心道。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林姨娘在庄里番五次的折腾,吃了几次苦头后终于累了,如今吃斋念佛,人都老得不成样儿了;还有,就是四妹妹至今未有身孕吧。”

明兰的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点燃了,她如今的社交圈另有一份,已久未听到墨兰的消息了,不用说自己妈的暴躁脾气,华兰也打点精神开讲了。

“……姑母不是与永昌侯夫人交好么,缨想着那是我妹,便听来常说与我听。”

墨兰至今无孕,也不能全怪她,事出有因。

万春舸颇有手段,那年虽产下一女,梁晗却依旧宠爱,并于几个月后又有身孕。墨兰只能故技重施,并加大力,端出一脸贤惠,各种滋补食材不要钱似的流过去。待春舸临盆那日,因滋补的好了,胎儿过大,她嘶叫痛苦了两日两夜,也没生下来,待胎儿落地时早已憋死了。梁府大奶奶疑心是墨兰使的坏,便狠狠闹了一番,可怎么查都查不出错来,一干滋补之物俱是上,连医也说吃食无有问题。

大奶奶只好无可奈何的作罢,可这番却叫梁二奶奶逮住了把柄。梁府庶出大房和嫡出二房斗争久矣,墨兰眼明手快,敏锐的抓住了机会,哭到梁晗面前要休书,说自己对春舸姨娘一片真心,天日可表,却叫人无端怀疑,莫名泼了一盆脏水,她也不想活了,为了不连累夫家,一拿了休书她就寻死去。

梁晗虽对春舸情意颇深,但对结发妻也十分敬重爱护,见她自进门以来,言行无半分过错,生的雅秀美,又善解人意,当下也对大嫂不甚满意了,连带着以为是春舸在向娘家表姐抱怨。这事最后闹到了永昌侯面前,梁侯爷狠狠训斥了庶长媳一番,并有处罚,想着墨兰贤惠,又见盛家日渐有势,便叫梁侯夫人着力安抚一番。

至此一战,梁府嫡出一脉大获全胜。梁二奶奶便对墨兰亲近起来,梁夫人也神态和蔼了许多,作为奖励,她亲自对梁晗表示,应该先生个嫡,这之前,通房妾室当服避孕汤药。

“这不是蛮好的吗?”明兰疑惑道,她就知道以墨兰的心计能耐,一般不会混差。

华兰白了她一眼,继续讲故事。

打蛇不死。还没等墨兰缓过气来,春舸已调整心态,努力休养身,打扮停当,以雷霆万钧之势再杀入争宠大军。好处是,她生产时受了大罪,容色已远不复当年盛况,且很可能,不易再孕了;坏处是,她居然改走柔弱线,一时惹得梁晗怜惜不已。

墨兰口含一片人参,强作欢笑,以经年老鸨也莫及的架势,频频给自己丈夫介绍美娇娘。梁晗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人,再心系初恋挚爱,也免不了被花花草草迷糊了眼,今日小红,明日小翠,后日阿黄,好一派风流,春舸姨娘碎了一地芳心,也只好退而居其次。

墨兰手段了得,可伤敌一千,自损八。她虽成功了分淡了春舸的宠爱的,可也弄出一屋莺莺燕燕,让夫婿罕有功夫留在自己屋里,遂至今未能怀孕。

在明兰看来,墨兰的战略方针十分正确,男人什么最可怕,莫过于动了真感情,只要没动真感情,上头有礼法家规压着,那些丫头通房不过是过眼云烟,玩腻了,宠过了,也就抛诸脑后了,墨兰这个正房夫人总不至于有危险。可春舸不但是梁晗心爱女,还是出身不错的贵妾,真是双重麻烦,枪口先对准她,总是没错。

“好在梁府嗣众多,想来四姐姐一时无有身孕,也不妨事的。”

华兰撇了下嘴,怅然道:“也就这几年吧,总不会七年八年的等下去的。唉,若不是林姨娘当初……算了,到底是自家姐妹,如今瞧她在梁府争斗,我瞧着也不是滋味。”

明兰听着点点头,过了一会儿缓缓歪过头,盯着华兰微微笑。根据她对华兰的了解,她虽有时爱幸灾乐祸,爱盛气凌人,自我了些,但骨里实是个正派端正的人。她当初恨墨兰跟什么似的,如今居然会怜悯同情她了,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