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来,这已是程大雷躲起来的第七夜。

这天夜里,城主府大殿的屋顶上悄悄多了一个人。没有人想到,这几日聂隐不仅没有离开蛤蟆城,事实上,她连城主府都没有出,就躲在一间无人居住屋子的房梁上。

张肥全城搜寻,但城主府中多女眷,自然不能让一帮士兵乱闯。不过是草草看过一遍,并没能找到聂隐娘。

她窝在城主府中,听下人闲谈,也对程大雷目前的情况掌握一些。

在知道程大雷躲在一个铁屋子内足不出户后,她心中暗骂了一声狡猾。她一生杀过许多人,有的卑鄙,有的残暴,但如程大雷这般胆小如鼠,当真还是平生第一次遇到。

程大雷在等,她也在等,等一个合适出手的机会。

今夜,她悄悄离开了藏身之处,在屋顶上行走,向程大雷藏身的屋子行去,一边也探察城主府今日的警戒有没有异样。

如果这是一个圈套,她第一时间就可以有所察觉。

程大雷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她脚尖一点,已经落在屋顶之上,轻盈得宛若狸猫。

聂隐娘自幼在山中长大,与白猿为友,不知不觉修成一身绝妙的轻功。翻山越岭,蹿房越脊如履平地。

她在房顶掀开一张瓦片,悄悄往里看,见程大雷点着一盏油灯看书,良久一动不动,连书也不翻一页。

聂隐娘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什么假人,曾经有目标用草人伪装,想要引她进入圈套,最后自然是失败了。

程大雷忽地打了声哈欠,站起身,从床底下抽出马桶开始小解。

聂隐娘的眼神并没有避开,杀过许多人,目标在她眼中不分男女,无非是待宰的羔羊而已。某种程度上,她心里根本没有男女的概念,从小在山中长大,也没什么朋友,身边不过一个教她杀人的尼姑。在她眼里,人只分两种,可杀的,或不可杀的。

她不仅没有避开视线,还借机打量程大雷的相貌,与脑海中的记忆对比,避免房间中这人是其他人假扮的。

确认无误,房中就是程大雷,他果然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把自己关进一个笼子里,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性命。

不得不说,想法有些过分天真,也忒小看了聂隐娘。

这座铁笼,能让外面的人无法轻易进来,但在他想出去的时候,也不能轻易出去。

他给自己打了一座坟墓,自己只要闯进去,十息之内,必然可以割下他的脑袋。

至于聂隐娘自己的逃生问题,在刺杀目标得手之前,他不会想这个问题。

聂隐娘深吸一口气,一掌敲在屋顶之上,伴随着哗啦啦瓦片坠地的声音,她出现在房间内,手中一柄手掌大小的匕首。

程大雷刚提上裤子,就听见了头顶的巨响,还没回过神,就见一女子立在自己面前。

他终于知道聂隐娘是如何模样,也从未感觉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