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皱起眉头:“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想。”

“不对,你一定在想什么。”

斩厄听见这话,突然笑起来。

很轻,比草丛里的虫鸣还要微弱,一点不像是从他这样高大的身体里发出的声音。

他低低道:“那个时候,主子留下我,你高兴吗?”

“小时候的事?”无邪问。

斩厄道:“我没有看见你笑。”

“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我哪记得我笑是没笑。”无邪一边盯着前方太微的背影看,一边道,“你好端端的想这些干什么?主子愿意留下你,我当然是高兴的。”

“我生来是个孤儿,因为有你在才成了有兄弟的人,怎么会不高兴。”

他们是家人,是好友,是彼此比那记不清容貌的父母更重要的人。

这样的事,无邪以为他早就知道了,但他竟然直到现在还在不安?

和他那粗犷的外在不同,斩厄一直是个心思过于细腻的家伙。

无邪于是又说了一遍:“我那个时候真的很高兴。”

这一回,他没有揶揄,没有故作轻佻,只是老老实实地道:“并且,直到现在,我也依然很高兴。”

“你好不害臊啊。”斩厄仰起头,望向天空。

脸上隐约有了湿意。

下雨了。

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湿了睫毛。

夏天总是这样,一场雨一场风,很快雨便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雨幕白花花的。

不停倒下来的雨水,淋湿了众人的衣裳和头发。

太微一边走,一边擦眼睛。今年才入夏,便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雨,虽然恼人,但却像是好兆头。

风调雨顺,才有国泰民安。

有了粮食果腹,百姓才能睡得着觉。

她爹在梦里,大概也会安慰些。

太微一个转身,踏上一棵青翠茁壮的大毛竹。

夜雨下,刚才还在远处的灯火已经离得不远,渐次熄灭后,只留下了几星微弱的光芒。还有更远的地方,有火光一闪而过。

太微“啪嗒”一声,踩在了水洼上。

雨下得大了,地上的泥被冲得坑坑洼洼。

她的鞋子变得沉甸甸。

灯火之中,竹林之外。

来人是国师。

步辇上,他打着伞,一副懒洋洋模样。

这片竹林,说是林,更像是海。

他征了大片的地来种植草木和花卉,将偌大个国师府搞得像园林。

头顶上的雨将满目翠色浇灌得更加葱郁。

焦玄瞥了一眼雨幕,朗声道:“太微,出来吧——”他叫着太微的名字,像在呼唤贪玩迷路的孩子。

但太微已经到了竹海的尽头。

她撕开雨幕,跳了下去。

无邪也攀上了高墙。

只有斩厄,没有动。

“我要留下。”他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

无邪瞪大了眼睛。

斩厄道:“出去以后,千万小心。”

“放你娘的屁!”无邪又急又气,骂道,“你跟谁交代后事呢!还不快点给老子过来!”

斩厄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