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玦说完,不作声地盯着焦玄看。

焦玄似乎思量了一番,片刻后才道:“请殿下随我来。”

他竟然愿意说了。

杨玦跟在他身后,朝着那间满是秘辛的书房靠近。

阳光在慢慢远去。

书房的门,看起来那样得沉重。

焦玄推开门,先走了进去。

上一回,他打开这扇门,把里头藏着的东西倒出来给人看,还是小祝忧虑他的死活,亲自来寻他的时候。

焦玄把那些给小祝看过的物件、古籍、记录……尽数翻出来丢给杨玦。

他这一生,都在里头了。

小祝已死,愿景破碎,养子也成了仇人。

所有的一切,都虚无得让人发笑。

可重来一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执迷不悟,大抵便是如此。

焦玄将杨玦独自留在书房里,关上门,去了太医署。

那些太医,他每个都见过。

每个都是废物。

但他已经走投无路。

到了太医署,当值的太医们听说他病了,全都露出惊讶之色。什么病,他焦玄自己治不了,还得来找他们?

几个人将焦玄团团围起来。

焦玄面露疲惫,靠在那,扶额把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一遍。

太医们面面相觑。

焦玄问:“怎么样?”

胆大的,胆小的,都不敢出声。

焦玄又问一遍:“是什么病?该怎么医?”

“国师。”终于有人开了口,“这……恐怕并不是病。”

“那是什么?”焦玄不快地道,“难不成,你想说,我只是老了吗?”

太医们噤了声。

焦玄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太医署。

老翁善忘,自然是衰老所致。

更何况,焦玄早就老得不知年岁。

太医们认定他是老了。

可焦玄不肯相信。

他坐上返程的马车,越想越是憋闷。

刚到傍晚,街上便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复国军人在宁州,说远也近,京里早就人心惶惶。

马蹄铁叩在地上,声音越来越响亮。

焦玄敲了敲马车侧壁。

“国师?”

“去一趟十二楼。”

自从信陵王起兵以后,他就没有见过那座残塔了。

小祝说要拆,他说再等等。

结果这一等,小祝比塔先没了。

这座塔,修了一半,或许还没有。焦玄下了马车,带着人站在塔前,仰起头拿手指比了比高度。

修不完的塔,见不着的仙人。

他的宿命,已经刻在那些石凋里。

注定坍塌,注定是个废墟。

靖宁伯死在这里,就是为了看他的笑话吧?

焦玄迎着夜色,爬上了高塔。

无尽的黑暗,正在悄无声息地笼罩天地。

三天后,寿春帝姬的死讯传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