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半步,从斩厄身后露出半张脸,一只眼。

“想法子把祁太微带来给我,我立刻便把斩厄交给你。”

无邪仰头看了看月亮。

还有一個月,便是中秋了。

都说熬到中秋,天下便要换主,但这最后一个月,似乎远比想象中的要麻烦。

他闭上眼睛,叹口气道:“我还以为殿下变了,没想到你还是和过去一样天真可笑。”

“什么?”杨玦的眼神一下变得冰冷如雪。

无邪淡淡道:“休说他只是个没有记忆的空壳,就算他有,我也不可能为了他背主。”

“祁太微算你哪门子的主人?不要说笑了!”杨玦不快地道,“拿她换斩厄,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好?”

“一个半路来的新主子,难道会比你十几年的兄弟还要重要?”

“礼义廉耻这种好东西,殿下这样的混账蠢货自然不会懂。”

“……”杨玦沉默了一瞬。

他听了这样的话,却并没有发火。

换作过去,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无邪又掏出一把匕首。

杨玦道:“一个两个,全是如此得叫人厌烦。”

他轻轻推了斩厄一把:“去吧,杀了他。”

风声,登时凛冽。

无邪瞅准空当,便要逃走。虽说杨玦如今看起来,似乎只带了斩厄一个人,但谁也不敢说他身后真就没有大军。

他方才张嘴便想拿斩厄换太微,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七月半,中元节。

京城距离洛邑,尚有距离。

他今日出现,定然早有准备。时机如此凑巧,模样又是专程乔装打扮过的,恐怕他早几日就已经悄悄潜入了洛邑。

只是两个人,想要避人耳目躲起来,并没有那么难。

毕竟,他不张嘴,有几个人能认得出他是大昭的六皇子。

这件事里,最难的是忍耐和等待。

是以,杨玦的确是变了。

那个最不擅长忍耐的家伙,现在也成了会深思熟虑的人。

无邪一跃上了墙头,但还没有来得及稳住身形,便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脚踝。

斩厄的动作,比三年前更快了。

也不知道他在国师手下吃了多少苦头。

无邪脚下用力,扭转身体,试图挣脱出来。然而,斩厄的手指铁铸一样,死死卡在那,仿佛要把他的骨头用力捏碎。

“臭小子!老子今日便是杀了你也得走!”

无邪另一只脚抬起来,猛地踹在斩厄的伤口上。

许是痛极,斩厄终于发出闷哼声。

微微皱起的眉头,也让他的神情一下变得熟悉起来。

无邪一怔,转瞬便被斩厄拽着脚踝扯下来,破布似地摔出去。

“咔嚓”一声。

骨头不知是裂了,还是断了。

要是回头叫小七看见,一定会发火。

府里又要多个病人了。

她尚未出师,见过的死人和病患却已经比许多大夫一辈子见过的都要多。

无邪以手撑地,飞快地站起来。

腿上疼痛,并非不能忍受,但斩厄的样子如此令人绝望。如果那一天,斩厄说他要留下断后的时候,自己也跟着一道去,会如何?

无邪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无用的后悔尽数甩出脑海。

这个人,已经不是他认得的斩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