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到了鸣鹤堂,一如往常先上前去给祖母请安。

她乖乖巧巧恭敬了几日,祁老夫人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不再诧异。

对祁老夫人而言,太微眼下的样子,是再好不过的样子。那个浑身是刺的孙女,如今竟能变得这样讨人喜欢,她心里舒坦极了。

她微微一弯唇角,让太微起来落座。

可太微坐定了,她仔细一看,又不高兴起来。

仿佛有根针,突然扎到了她眼珠子里。

祁老夫人眯起了眼睛,眼角终于露出了几道细纹。她一贯板正的面孔,显得更加严肃。她望着太微,唤了一声“小五”,而后慢条斯理地道:“听说你昨夜又留在了紫薇苑?”

从头至尾,不提姜氏一个字,只说紫薇苑。

在她看来,太微近日虽然乖巧,但骨子里似乎还残存着几分不听话,好端端地竟然一天天往姜氏那个疯女人屋子里去。

祁老夫人微微蹙着眉。

底下的人,听见她问话,亦都悄悄地看向了太微。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有等着看好戏的,也有担心她的。

太微却是出门之前便已经料到了这件事,是以面上半点端倪不见,只目不斜视地回望过去,谨声回答道:“回祖母的话,我昨夜是歇在了母亲那。”

听见“母亲”二字,祁老夫人的脸色又难看了两分。

“你自己的屋子是不能住人了吗?你要睡在紫薇苑?”

崔姨娘像条应声虫,在下首故作惊讶,以扇掩口,语带忧心地道:“五姑娘的屋子怎么了?哪里住的不方便吗?”

太微在集香苑住了许多年,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岂会等到现在。

崔姨娘故意这般说出来,只让祁老夫人更不痛快了。

祁老夫人盯着太微道:“崔姨娘说的是,哪里不方便了,你倒是说出来叫她知道,也好修修补补重新收拾收拾,叫你舒服方便了不是吗?”

“祖母。”太微端端正正地坐在那,眨了两下眼睛,笑了一笑道,“我住的挺好的,没有什么不方便。”

祁老夫人板着脸:“若是这样,你为何要睡到紫薇苑去?”

她还是不提姜氏。

太微笑微微地道:“回祖母,孙女是想母亲了,去寻母亲说了两句话,不曾想说晚了犯困便就地歇下了。”

祁老夫人嗤了一声:“你同她有什么话可说的?”

在她眼里,姜氏只是个疯婆娘。

一个疯婆娘,是不可能同人好好说话的。

祁老夫人声音渐冷:“难不成……你也疯了?”

太微面不改色,从从容容地道:“我去寻母亲说话,是父亲准许的。”

祁老夫人闻言一噎,那句“不许再去”便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她黑了脸。

祁远章既然答应了,她还能说不行吗?

她要是说了,岂不是平白无故地打儿子的脸,让儿子同她生分。

祁老夫人说不出话了。

当年她要祁远章休妻的时候,已叫祁远章发过火,而今如果再在这等小事上闹出什么来,只怕不妥。

祁老夫人把视线从太微身上收了回来,落到了崔姨娘身上,清清嗓子问道:“三娘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