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的那团火熊熊燃烧,直要将这满园子的繁花盛景都烧个干干净净才能好过。可是他眼下跪在地上,跪在皇帝的脚前,哪里真能生气。

永定侯一面拼了老命将怒火按捺回去,一面从地上爬了起来。

人跪下去的姿态,说难看,其实远不如起来的那瞬间丑。

他的丑样逗得小祝突然“哈哈”笑了两声。

永定侯很不高兴。

但紧跟着,建阳帝也笑了。建阳帝勾起嘴角,笑得很温和可亲,像是十分满意。

永定侯便大气也不敢出。

他可见过建阳帝杀人的样子。

手起刀落,半点犹豫也无,动起手来,根本不似活人。这样的人屠,又是帝王,自然愈加吓人。

永定侯只能恨恨地盯着祁远章泄愤。

祁远章白着一张脸,衣裳也素净了,显得无比憔悴。

永定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

他赶在祁远章向建阳帝请安之前,抢先说了句:“皇上,靖宁伯其心可诛啊!”

建阳帝皱了皱眉头:“什么心?”

永定侯切齿道:“小儿这门亲事,原为的是合两姓之好,可如今结亲不过数月,他便差点将命丢在了靖宁伯女儿的手上。”

“谁敢保证,这不是靖宁伯一开始就打好的算盘?”

“依臣看,这就是一个阴谋!”

永定侯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直叫祁远章的脸色又白了三分。

建阳帝则将眉毛拧成了一团,嘴里呼唤起小祝。小祝弯腰摘了一朵花,笑嘻嘻地跑到建阳帝身边,将花献给建阳帝。

建阳帝接过来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大概是香得挺叫人快乐,他紧皱的眉头顺势舒展,恢复了原状。

“靖宁伯?”

他指间拈着花,木着脸转头来看祁远章。

祁远章连忙跪下去向他磕头,连声说:“皇上,微臣的胆子有多大,您最清楚。永定侯方才说的那些话,微臣是一句也不敢认呀……”

“微臣的女儿死了,可永定侯的儿子还活得好好的,他怎么能说这是微臣的阴谋?倘若真有阴谋,那也应当是他永定侯的阴谋。”

永定侯听到这,气得七窍生烟,再顾不得旁的,伸手就要来抓祁远章的领子。

没想到祁远章竟然不躲,就这么跪在地上任由他动手。

“我儿若是死了——若是——”

永定侯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定要你满门陪葬!”

“好了!”

建阳帝举着刀鞘,在地上重重顿了顿。

侏儒小祝坐在边上,撕起了花瓣。一片两片……三片五片……眨眼工夫,一朵花就被他撕了个精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绿如翡翠。

他伸长胳膊,又扯下一朵,继续撕起来。

不过这一回,他放慢了动作。

撕一片,便抬头看着他们说一句。

“侯爷,皇上不明白您的意思。”

“您倒是将理由说一说。”

永定侯愣了愣,松开手,疑惑地问道:“理由?”

建阳帝把小祝抱到了腿上,像抱一只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点头道:“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