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华如水,廊下波光流淌。

脚尖无声踏上去,像在溪涧行走。

太微静静听了片刻风声。

风从北面来,刮得衣袖猎猎作响。

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月,这样的风——皆让她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她立在庑廊下,有条不紊地将两只袖子分别束起。

丝带绕过手臂,紧紧压制住衣袖。

风声立减。

月色更亮。

皓腕一收,人影便随如霜月华一道飞出庑廊,攀上了屋脊。少女轻盈的身姿,在这一刻如烟似雾,同风并肩。

风声渐渐大作,她前行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值夜的婆子迷蒙着双眼,瞌睡连天,休说有人在房顶上走动,就是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她也不一定就能发现。

太微俯首朝下看了一眼,心道回来便要将这婆子给撤了。

沉气下坠,她猛地一个后仰,沿墙壁蜿蜒而下。

动作间,仍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的吐纳,也变得同往常不一样。

值夜的婆子不会发现她,但府里恐怕还有别的人在四处盯着。她爹那条老狐狸,露出了狡猾的尾巴,就不能再叫她当成草包看。

太微屏息下墙,闪身进了暗处。

她当年趁乱逃出府的路线,还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

即便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个愚蠢的小丫头,可寻路的本事,仍是一流。

师父管那叫天赋。

临危不乱固然妙,可临危若是乱了,也不要紧。

毕竟乱归乱,脚下的步子不停便多半能活命。

所以师父旁的不管,轻功却一定盯得死死的。她总爱说,逃命的本事,比动手的本事可要实用多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功夫这东西,精一门远比样样涉猎却无一精通要来得保命。

是以她苦学狠练,只这一样真正拿得出手。

至于旁的,全是花拳绣腿,不顶用。

太微在黑暗里飞速前行,想到当年练功的日子,心里隐隐有些怀念。

她想师父了……

不知道师父她老人家的病,是不是已经到了发作的时候。

也不知道师父她老人家,到底还活着没有……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像只瞎了眼睛的鸟,四处乱飞,却飞不出三步远就要跌下来。

如果那一天到来,她却没有在那间破庙等到师父,该怎么办?

她们这一世的缘分,是不是就不会再来了?

对她而言,师父是另一个母亲。

没有师父,就没有后来的那个祁太微。

没有那个祁太微,便不会有现在的她。

痛苦也好,快乐也罢。

人生真的但凡缺了一段,便不会再有完整的样子。

她在风里想起薛怀刃同自己说过的话。

——世上有没有仙人?

——她不信。

——他却盼着有。

有的话,兴许就能将他消失无踪的那段记忆找回来。

找回来,他就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

找不回来,他就永远是残缺破败的。

她当年遇见的那个人,是否已经找回了记忆?

那些无从验证的事,让她头疼欲裂。

他当初告诉过她的生辰八字,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他为什么要骗她?如果是真的,那他便已经想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