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视线,望向母亲,声音里透出两分无可奈何:“他若是不说,谁能知道。”

姜氏闻言嘴角翕翕,想替祁远章解释两句,可话在喉咙里打转,半天出不来。临了临了,还是变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太微盘腿坐在榻上,见状也叹了口气。

母女俩愁到了一块儿。

姜氏细声道:“五月廿六,也不过就半年时间了。”

太微拽了一把边上的毯子,盖到腿上,像是冷。她没作声,不想让母亲更担心。事情已经大为不同,她的记忆已不能作准。

正如父亲所言,本该来年五月廿六发生的事,兴许明日便会发生。

但与此同时,事情的改变也说明了另一种可能——

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当年活在祖母手下,浑浑噩噩,并不知事。复国军如何,局势如何,她都丁点不知。不似现在,她清楚地知道,复国军的势力已经几乎从京里消失。

父亲的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轻易丢掉的。

太微忖度着,低低说了句:“至少……得熬过那一天……”

熬过了,他的命星走向便改了。

至于更长远的未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太微忽然想到了母亲。

真要说起来,母亲的命数是不是真的不一样了,尚不到断言的时候。腊八未至,死期未过,怎能就此断言再不会有意外发生?

她拉了母亲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旁,分了半张毯子给母亲:“我也想要让他活着的。”

虽然她仍然看不穿那只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但他近日的举动,皆像是示好。

退了慕容家的亲事,让周定安母子搬出靖宁伯府……每一件,都是她想做,但他大可以不理会的事。

他拿她当回事,她自然也愿意敬重他。

过得两日,天气放了晴。

从洛邑来的慕容四爷一行人终于到达京城。

祁远章收到消息,一早便去了园子里呆着。

花园里草木凋零,一眼望过去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他一身的花里胡哨,如云似锦,像是把满园的花都穿在了身上。

太微过去时,他正跳着脚要去摘树上残留的枯叶。

袍子上的繁花活了一般,朵朵绽放,秾艳得晃人眼睛。

太微站在几步开外,看他跟个猴似地上蹿下跳,越看越觉得没眼看。这竟然是她的亲爹……

真是丢人。

她用力咳嗽了两声。

正举着胳膊蹦来跳去的中年男人猛地一回头,差点跌倒。

太微下意识要过去扶,但脚一迈开便连忙收了回来。

晴空下,她那丢人的爹正两眼发光地冲她喊:“快来快来,快帮我将那两片叶子摘下来!”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摘摘摘,摘个头!

她站在原地不动。

祁远章双手叉腰,大口喘气:“呼——呼呼——快点的——呼——”

“不摘!”太微走近了两步,断然拒绝。

祁远章伸出只手扶住树干,哭丧着脸看她:“你爹我这辈子没求你办过什么事,如今只是要你上树给我摘两片叶子你都不肯……”

太微嘴角一抽,站在树下仰头朝上看了看。

灰褐色的树枝上,只梢头还挂着几片叶子。又干又脆,不复绿意,早没了往日鲜活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