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玥将贺连决忽略得彻底,一双狭长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楚雁回,像是能透过两层轻纱看透她一般。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恨、有痛、有失落……

其实若是细看,你会发现他眼底的深处有着深深的受伤感。

楚雁回虽是盖着盖头,但是依盖头的轮廓,不难看出她的视线定然是望着轩辕玥方向的。她看到了轩辕玥眼中的恨意,却没有发现他眼中的痛和伤感。可是这一点,贺连决却是发现了。

他冷冷的斜睇着轩辕玥,挑衅的朝他扬了扬下巴,甚至揽在楚雁回腰间的手往自己的身边收了收,好似在对他宣示主权。

他的女人有多优秀,他自是清楚的,所以轩辕玥喜欢上她一点也不奇怪。

按他的想法,趁着轩辕玥在京中的时机杀了他以绝后患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只是他已经答应他的女人暂时放他一马,那便不会食言。只要他老老实实的离开大昭,之前的事他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他若敢在他的婚礼上撒野,他势必不会让他活着离开大昭的土地!

花车缓缓的驶向轩辕玥的位置,只见他收起眼中的繁杂的色彩,对着楚雁回邪肆的笑了笑,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说了句什么,便闪身进了人群,须臾就看不见他的人影。

楚雁回看懂了他唇语表达的意思,他说她是狠心的女人,他迟早会报那一箭之仇。

呵。

楚雁回无声笑笑,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和他之间隔着一个国家,隔着战争,就算他朝落在他的手上,也只能说她没本事,被他报仇,她也绝不会有怨言!

只是,今后的她还会如上次一般好欺负吗?

不,绝不!

显然贺连决也是看懂了,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放在楚雁回腰间的手也不由得紧了一下,轻声道:“娘子无碍,为夫绝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楚雁回收回视线,转向贺连决会心一笑,“嗯。”

……

花车在整个上京城走了一周,在吉时的时候终于到了磅礴大气巍峨壮观的靖王府门前停下。

顿时礼炮轰隆,锣鼓喧天,响切云霄。

贺连决抱着楚雁回下了花车,跨过火盆才将她小心翼翼的放下。然后接过喜婆递来的红绸花球,将红绸的一头递到楚雁回的手上,才在一众前来靖王府参宴观礼的年轻人的簇拥下进到喜堂。

喜堂之上,靖王贺靖仇一身蓝色华服,抿着唇正襟危坐,并没有一丝即将娶儿媳妇该有的笑颜和喜悦。只是作为靖王府的男主人,贺连决的父亲,他就算再不喜欢楚雁回,也会顾全靖王府的颜面,接受一对新人的跪拜。

由于靖王没有正妃,纵然文侧妃深受宠爱,在靖王府如女主人般的存在,可她到底是侧妃的身份,也绝不可能会有让一个侧妃坐在高堂之上,来接受嫡长子嫡长媳跪拜的场景,以免落下笑柄。

是以,在贺靖仇身边一桌之隔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头发半白,身体富态,看起来五十来岁满眸犀利的老妇人,眉宇间和太后有些相似,不用猜便知道她是太后的妹妹、贺靖仇的母亲、贺连决的祖母、靖王府的老夫人田兰。

从她一双犀利的眸子看,楚雁回便知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她与贺靖仇一般,沉着一张脸,丝毫没有府中办喜事的喜悦,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缓缓朝喜堂走来的楚雁回身上,足可见她也是不喜欢这场婚礼的,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出于无奈罢了。

这倒没什么,让楚雁回觉得有些膈应的是,她居然穿着一身黑色的绣墨菊的对襟锦袄,配着一双黑色的绣花鞋。虽然她气质高贵,天生贵胄,这身衣裳穿在她身上看起来也很是合身,不过在自己的亲孙子的婚礼上穿黑色的衣裳,这是有多不喜欢贺连决这个孙子?!

呵,既然她第一次踏进靖王府的大门便给她来上这样一出,那么也不怪她今后不懂得敬老!

显然贺连决也注意到这一点,是以自踏进大厅的门槛后,便浑身戾气深重,使得周围原本正喧闹喜昂的宾客都倏地噤了声。

“……”眼看贺连决就要发作,景天淡淡的道:“决儿,正事要紧,别耽误了吉时。”

两边的人群中,贺连奕母子几人看到贺连决肺都要气炸的样子,心底是止不住的高兴。

贺连决眼中划过一抹戾气,收起满腔的怒火,对司仪颔了颔首,便听司仪高声说了一番溢美之辞后,唱喏道:“一拜天地。”

贺连决忙带着楚雁回朝着大堂的门口跪拜下去。

待他们起身后,司仪又唱道:“二拜高堂。”

贺连决这下子改握着楚雁回的手,带着她朝着坐在贺靖仇下首位置的景天和白绫秋跪拜了下去。

楚雁回微微怔忡了一瞬,便跟着贺连决跪下,盖头下的嘴角微微上翘着,心里更是感到非常的痛快和解气。

景天对于贺连决来说,就是再生父母一样的存在,如果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贺连决。所以相较于贺靖仇这个有名无实,没有尽到父亲责任的生身父亲,他更有资格接受他们的跪拜!嗯,就算现在不跪,婚礼后去镇国大将军府认门,也是要拜了,还不如今日就跪了。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个举动让她感到解气。此举狠狠的打击了田兰和贺靖仇,可说是给了他二人重重的一记耳光。

不由暗自吐了吐舌头,在心里对她家男人点了个赞。

她楚雁回一向就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对于那些故意找茬的人,她向来是能忍就忍一忍,不能忍的时候就会开始还击。

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可是田兰在她的婚礼上这样做,分明就是给她添堵和找晦气,她都不安好心了,她如何还能忍?所以在有机会给田兰迎头一击的时候,就绝不会放过。

堂内堂外的宾客们纷纷噤了声,讶然的看向田兰和贺连决,硕大的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一时间里,大厅里除了贺连奕母子三人隐忍着笑意外,众人莫不是表情木讷。

哼,得罪了老夫人,楚雁回想在靖王府好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贺靖仇感觉到众人的视线打在身上,神色稍稍有些不自然。可田兰的脸上就不那么美了,怒气倏地从胸腔里喷薄而出。

她重重一拍身边的桌子站起来,咄咄逼人的道:“贺连决,那乡下丫头不知轻重不实礼数到了罢了,你堂堂靖王府世子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不等贺连决做出回应便又看向景天夫妇二人,“景大将军,这便是你教出来的礼数?!”

“就是你看见的意思。”

贺连决赶在景天开口之前带着楚雁回缓缓的站起来,满眸冷然的面向田兰道:“只是说起礼数,谁又及得上你这个高门出来的闺秀?便是六岁稚童也知道参加喜宴需身着喜气的衣裳,可是你却是一身素黑……”

说着上下扫视了田兰一遍,语气中的讥讽格外的明显,“呵,知道的晓得你是在参加婚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身上穿的是寿衣呢!”

田兰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手颤巍巍的指着贺连决的鼻尖,“贺连决你个孽种,你居然诅咒老身死?!”

贺连决身上冷意勃发,眯着眼睛指着贺靖仇,云淡风轻的问道:“我这个孽种是你儿子的儿子,按你这么说,他又是什么呢?”

“谁知道你是谁的……”

“母亲!”田兰脱口而出的话被贺靖仇喝止住。

楚雁回猛地抬起头来望向贺靖仇和田兰,似乎对于田兰没有说完的话有了一丝计较,心中联想到一些事情,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贺连决亦是疑惑的皱起眉头,正欲说什么,这时外头传来文海公公高声唱喏的声音,“皇上驾到,太后驾到,萧贵妃娘娘、四皇子驾到。”

田兰听到自己生平最讨厌的人也到来,心中虽是不甘和愤怒,却还是跟着众人跪了下去,嘴里高呼万岁千岁。

“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