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阁里,灯火通明。

因为其中加了桐油的缘故,福禄阁比起泼墨轩的书房燃烧的速度竟是快了一倍不止,贺连决和楚雁回到来的时候,福禄阁的主院已然只剩残垣断壁,有几个侍卫正打着火把呈半蹲的姿势,在里面仔细的搜索着什么。

楚雁回猜想,大约是在搜田兰是不是被烧成灰了。而桐油被大火燃烧后,空气中残留的味道,连她这个鼻子灵敏的人也几乎闻不到,更别说旁人了。

看向院子里,除了云嬷嬷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外,福禄阁的侍婢个个半含眼眸,梨花带雨,看着几乎烧得不剩的屋子,一副因为主人不知所踪甚至是身死而伤心欲绝的样子。

可是有谁知道,她们哭的并不是田兰其人,而是自己即将遭遇的下场。她们倒是都逃出来了,可是主子却是不知所踪,等待她们的除了死以外,只怕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贺连决状似不经意的扫向一众侍婢,只见田兰身边的一等丫头花香几不可见的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的垂下头去。

楚雁回自然也是看见这一幕的,这个花香便是她家男人曾经救过的那位,昨儿晚上她便前往泼墨轩,悄悄的给她送了信,说是云嬷嬷又为田兰掳劫了一个男人,替补了秦溪风的位置。

她点头示意,应该是指田兰此时就在下面的密室里,估计是玩得忘我,上面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反应。

再看贺靖仇,这会儿双眉紧蹙,薄唇紧抿,脸色极为的不好看。

呵,要是好看才怪了。

同一天内相隔不过一个时辰,他靖王府里竟然接连被烧了两处主院,谁又能好了去?更何况此时他的老娘还下落不明了。

再看他身后不远处站了一堆人,乃是闻讯而来的一众侍妾以及贺靖仇的儿女们,许是都知道田兰或许又可能已经葬身火海,个个脸上都是哀哀戚戚的模样,特别是贺连奕和贺连奕,哭得脸都都变形了,还真是该给他搬个最佳好孙子奖。

令楚雁回意外的是,她居然在人群里面看见了文侧妃。呵,她怎么还敢出现呢?

许是感受到她看了过去,文侧妃微微侧头,四目相交的时候,她的眼睛像是淬了毒般,极为狠毒。

楚雁回心中不由一阵惊讶,看文侧妃的样子,莫非已然知道了萧问情的手被她毁掉的事了?呵呵,看来那男人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对文侧妃诡谲一笑,楚雁回很是担忧的看向贺靖仇道:“父王,这火莫非又是那萧问情放的?还真是奇怪了,想他无情公子萧问情名声赫赫,又是秀岳山庄的庄主,为何无缘无故的到我靖王府里放火?也太无法无天了些。父王,我们靖王府好呆也是大昭唯一的异姓王府,这是多大的殊荣,难道就要忍下这口恶气吗?依儿媳看,不如禀明皇上,申请派兵灭了他秀岳山庄,看他还敢不敢这般轻狂!”

她说着,一双美眸还有意无意的瞄向文侧妃,只见她双眉紧锁,牙关紧咬,想来是在极力的隐忍着。

她倒是懂得隐忍了,可是对有的事情一无所知的贺连奕却是忍不了,急不可赖的冲向贺靖仇跟前,文侧妃想要阻拦都来不及。

在贺靖仇三步外的地方停下,贺连奕怒目看向楚雁回,恼怒的道:“楚雁回你瞎说八道什么?无情公子萧问情为人正派,剑术卓绝,乃是赫赫有名的侠者,怎么可能到靖王府来放火?你凭什么断定是他?”

“我们刚刚和他交过手,当然能断定是他。”楚雁回看白痴一样的看向贺连奕,淡淡的道:“再说了,为人正派也有可能是做给别人看的,剑术卓绝不代表他的人品就好,就算他人品好人正派,难道不可以帮着别人做坏事吗?”

贺连奕心里一个激灵,难道师傅是为了娘亲前来烧账册的?

“倒是二弟你,何以这般激动?”楚雁回闲闲的看了他一眼,讥诮的道:“看你这般维护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爹呢!”

“楚雁回,你……你信口雌黄!无情公子剑术霸天下,乃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我不许你亵渎他!”贺连奕恼羞成怒,只不过他也不敢承认萧问情乃是他师傅的事。

“哟,你‘最’敬重的人不该是父王吗?怎么会去敬重一个外人呢?”楚雁回挑着眉挑衅的问,看贺连奕的表情,显然并不知道萧问情是他爹。

“我……我……”对于楚雁回的伶牙俐齿,贺连奕已然无法接招,偷偷看向贺靖仇,发现他竟是表情沉郁,莫不是信了楚雁回那践人的话?慌忙解释道:“父王,你是儿子最敬爱的人,儿子……”

见贺靖仇面色依旧不改,甚至别过头也不看他,贺连奕苦不堪言,心里把楚雁回给骂的体无完肤。

文侧妃此时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惊恐来形容,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楚雁回,心里更是惊涛骇浪,难道楚雁回知道了什么?

只是这个想法刚刚在脑中成型,便被她给否定了。

不,一定不会的!退一万步讲,楚雁回就算是知道她与问情的事,也决计不可能知道奕儿是问情的孩子!不过是她信口胡诌之言罢了!

想到楚雁回,她的心中就满是恨意。

适才泼墨轩着火的事传开,她便远远的躲在暗处观望,哪里知道竟是亲眼看见楚雁回以毒药伤了她的问情,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的离去而无能为力,甚至都不敢现身。当时她想杀了楚雁回的心都有了,最后她终究还是隐忍了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她文秀怡会将楚雁回那个践人碎尸万段,以报她伤了问情的仇!

心里的想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文侧妃视线从楚雁回脸上掠过,然后又转向贺靖仇,见他剑眉微蹙,慌忙收起自己的神色,走到贺靖仇面前,神情悲怆的跪下去道:“王爷,世子妃这般言辞,是对妾身最大的侮辱,你都不管管吗?”

不待贺靖仇说话,楚雁回道:“文侧妃,本妃只是随口一说,你便如此在意,莫不是你与那无情公子真有什么见不到人的事?”

文侧妃一脸的悲悯,“世子妃,你这是要逼死妾身吗?妾身自进了靖王府以来,安分守己克己奉公,对上孝敬有加,对下爱护有加,对王爷死心塌地,更是鲜少出府,连无情公子何等模样都不清楚……你、你怎么能这般抹黑妾身?”

“既是如此,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贺连决冷冷的冲了文侧妃一句便不再理她,转向贺靖仇道:“父王,无情公子萧问情虽然声名在外,但终究不过一介庶民,竟敢到我堂堂靖王府纵火行凶,形同谋乱!这种事情有一有二,儿子定不姑息。轻尘,明ri你前去禀明皇上,让他派兵前去剿灭秀岳山庄一干逆贼。”

文侧妃心里惊恐莫名,心里早便因为让萧问情烧账本而导致手被毁的事感到后悔极了,哪知贺连决却是狠心如斯,连秀岳山庄的人都不放过,该死!

贺连奕暗自咬牙,却是装着一副坦然的样子问道:“大哥,你可看清纵火之人的容貌?”

“他蒙着面不曾看清。”贺连决淡淡道。

“既如此,你何以断定纵火之人便是无情公子?”贺连奕逼问道。

“你问得倒是有理,看来在我的军营呆了一段时间,这脑子变聪明了。”贺连决看向贺连奕,一副极为欣赏他的模样,转而确实不屑的道:“不过这事还不好办吗?那纵火之人左手被毁,只要查萧问情的左手是否完好便能断定是不是他了。”

“你说什么?无情公子的手被毁?什么时候的事?”贺连奕不知情,乍闻师傅萧问情的手被废,如何能不震惊?

“咦,二弟你怎么对个外人这般上心呢?难道你不觉得你的反应极为反常吗?”

“我……我只是吃惊而已。”贺连奕讪讪的道:“大哥你们真是厉害,居然能伤了那纵火之人。可是,无情公子为何要放火烧祖母的福禄阁?”

“他为何纵火,我如何得知?大约是心里有疾病吧。”贺连决勾唇冷冷一笑,对轻尘道:“如此便这样吧,明儿你便将这事通禀皇上,先宣召萧问情进京,一看他的手便能知道是不是他了。若是皇上召见他也不敢前来嘛,便派兵剿灭了秀岳山庄。”

“是,属下遵令。”轻尘朗声应道。

文侧妃心底恨极了贺连决,这事势必要尽快通知问情才行,遂眼眸含泪的一声娇嗔,“王爷……”

“秀怡你不要再多言,快起来,地上凉。”贺靖仇一副才发现文侧妃跪在地上的自责样子,亲自扶起她道:“旁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那贼子一连烧了我靖王府两处主院,势必要找他讨回公道才行!”

“……”文侧妃咬了咬唇,终是什么都没再说。

“回王爷,属下并未找到类似骨灰的灰末。”这时,一名侍卫来到贺靖仇的身边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