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蛮部落的族地如今连一个本族的人都没有,里面驻扎的乃是萧问情以及他手下的军官。

而寨子周围的树木则被砍伐一空,只要稍微平阔一点的地方,都被萧问情的大军当作搭建帐篷的营地。

白色的帐篷层层叠叠,延绵数十里,左右望去,根本望不到头。

萧问情此时站在后山通往内陆的入口处,看着敞开的无人守卫的关卡和通往里面的宽敞蜿蜒的青石道路,心里突然有些发怵。

单打独斗他萧问情不怵任何人,然而让他领兵打仗,他却是不会的。所仰仗的,不过是手下的人以及以人多压制贺连决罢了。

只是以贺连决的手段和能力,断断不可能不知道他已经大军压境,然而现在却是给他放了个空门,到底唱的是哪一出?还是说他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打上门来了?抑或者他现在正忙着登基事宜,根本抽不了身?

不能够啊!

人家说起贺连决的时候,无不是说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出兵的事早在二十天前就传出,怎么可能没有一丝防备?

与其让他相信贺连决毫无准备,还不如让他相信母猪会上树来得现实一些!

还有轩辕擎那个混帐东西,他大开方便之门放他入关,居然过了临泉城便停了下来,是想让他与贺连决两败俱伤,从而坐收渔翁之利吗?到时候他与贺连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大萧和这西部之地,便成了轩辕擎的囊中之物,到时候再凭借三国之力强势攻打秦国,天下一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呵呵呵,如果是这样,那么轩辕擎的算盘倒是打得极好的!只是想把他萧问情当傻子,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一些。

哼,惹急了他,大不了便让贺连决登基立国,他绕到轩辕擎的身后,掉转头便攻打他,到时候贺连决趁机夹击,看他轩辕擎又当如何!

“皇上,这个现象太不正常了,现下咱们要怎么办?”

萧问情的身后,一个身着深紫将军袍服的中年男人见萧问情都站在这里半天了,终于忍不住问道。

“……”

萧问情缓缓扭头看向那人,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朱将军,你是我萧问情任命的将军,曾经贺靖仇手下的副官,你不动动脑子想想贺连决这样做是何目的,居然问朕怎么办,朕养你这样的废物有何用?”

“皇上息怒!”

萧问情的声音冷得让那朱姓将军不寒而栗,慌忙跪地,恭敬的请命道:“不如由末将领兵前去探探路,若是没问题,皇上便带人攻进来;若是有问题,皇上再另行打算。”

朱姓将军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将萧问情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他不过是贺靖仇曾经麾下的一个小小副将,胸无大志,无心攀升,因为原大昭的武将大多被景天将军和楚荆南楚侯爷给带走了大半,他才有机会被萧问情提拔起来做了将军。然而这个将军的身份并不能让他感到丝毫的高兴或者说荣耀。

一来,萧问情这个人性格乖张,狠辣虚伪,经常不分青红皂白就发火,甚至是杀人,让他喜欢不起来;

二来,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听从指挥杀杀人还行,让他带兵,他自认没那个实力,根本就不是做将军的料;

三来,贺靖仇对他和家人有恩,贺连决和景天将军乃是他最崇拜的人,然而在景天将军带领队伍离开大昭的时候,他们许多当兵的都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和景天将军等人对上,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事情。

如今被逼这样说,不过是不想给萧问情随意诛杀他的借口。

萧问情与贺连语父女不伦的事使得萧问情的情绪越发的不稳定,一路走来,疑神疑鬼,士兵稍有耳语,他便以为是在议论他和贺连语的事,随之便以强硬的手段斩杀士兵,让一众兵将感到苦不堪言却又因为他功夫太好,他们根本莫可奈何。

反正都是一死,与其说被动的死在萧问情这个逆贼的手上,还不如死在他们大昭曾经的战神手中!

“如此甚好。”萧问情似乎对他这个提议很是满意,龙颜大悦,也不计较他刚刚多话,“如此便由朱将军你带领两千人的队伍,前去探路,以信号联络。”

“末将领命。”朱姓将军立即去了营帐,点了两千兵士踏上青石大道。

微风吹过,吹起道路两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林中,景千凌抱着双臂斜倚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看着眼前走过的小爿队伍,眼中划过一抹讥诮的光芒,暗道,尔等鼠辈,居然敢和咱们叫板,定让你们有来无回!

“阿凌。”

另一棵树上的景千寻飞身来到景千凌的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着那朱姓将军,压低声音道:“你看那位像不像是姑父手下曾经的副将朱德贵?”

景千凌仔细瞅了瞅,点头道:“虽说他有些发福,不过看着倒是蛮像的,如此咱们还要不要启动机关杀了他们?”

景千寻想了想道:“跟着他们,看看情况再说。”

因为不了解里面的情况,朱姓将军带着手下往里踽踽而行,约莫走了十里路,半点事也没发生,心里的石头仿佛落了地。

他朝后看了看,确定无人跟着,遂打了个手势让队伍停了下来,扬声道:“弟兄们,你们都是我朱德贵手下的兵,我点你们前来打头阵并非是让你们来送死,而是因为我信得过你们。如今我心头有个主意,不知道弟兄们可愿意听听?”

“将军,你有什么话,说就是了。”队伍中立即有人附和道:“咱们是你的兵,自然唯你的命令是从。”

朱德贵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让队伍安静下来,指着通往内陆的道路道:“这里面所驻扎的多数都是我们大昭的子民,因为萧问情的野心和仇恨,使得他们背井离乡,不得不择了这西部之地而居,且不说咱们是不是能够打得过他们,单是咱们的行径,也无异于自相残杀!”

此话令队伍中许多人都点了点头。

“若说萧问情是个体恤下民的好皇帝倒也罢了,可是你们看看他如今的行为,根本与疯子无异,哪里把咱们当人看了?”朱德贵激动的道:“这一路来杀了我们多少兵将,就不用说了。要我说,咱们与其跟在他的身边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生怕他一个不开心便杀了我们泄愤,死得毫无价值毫无尊严,咱们还不如归顺了贺连决,你们意下如何?”

“将军,要不是萧问情的手段太过狠厉,我们早便逃了。”当即便有人愤愤的道:“你说得没错,咱们与其跟着萧问情死得毫无意义,还不如反戈。”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咱们的家人还在大昭,不能因为咱们死得有价值有意义而置他们于不顾吧?”有人疑惑的声音响起,“咱们死不要紧,不能连累了家人啊!”

队伍顿时沉默了下来。

“如果让萧问情死在这里呢,你们的家人不就安全了吗?”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根本辨不清方位。

朱德贵等人紧张得手不由自主的握上了腰间跨刀的刀柄,原地转着圈儿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人。

“再不然我们派人将你们的家人都接到咱们这里,保证他们毫发无损,尔等意下如何?”

不再掩饰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让朱德贵等人终是看清了树梢上昂藏而立的一双年轻男子,激动的道:“你……你们是景天将军的儿子千寻少将军和千凌少将军?”

“朱将军认得咱们,真是幸会幸会啊!”景千凌笑嘻嘻的道。

“呵。”

朱德贵苦涩一笑道:“少将军就不要挖苦我了,本就不是做将军的料,出征之前被萧问情赶鸭子上架,任命为将军罢了。偏偏我又是个话痨,刚刚多问了一句话惹恼了萧问情,无奈之下便自请进来打探情况。”

说着,他的眼睛一亮,忽地单膝跪地朝树上二位恭敬的拜道:“两位少将军,适才我们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如果少将军能为我们解决后顾之忧,吾等必定誓死追随!”

“少将军若能为我们解决后顾之忧,吾等必定誓死追随!”其他兵将包括刚刚有疑惑的人,全数跪了下去。

“很好!”

景千寻一个旋身跳到朱德贵等人的面前,身姿挺拔,气势昂然,“朱将军适才说得对,咱们本就是大昭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何必自相残杀呢?尔等想必也清楚,萧问情于我们王上有极大的仇怨,我虽然不能保证什么,但是我们王上曾经被萧问情与轩辕擎勾结设计,险些殒命越国,我们王上要除去萧问情的决心,绝对是天地可鉴!”

“这事我们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因为萧问情武功高强,手段狠辣,我等简直是敢怒不敢言。”

“朱将军是咱们的老熟人了,为人一向正直,我们了解,你不必解释什么。”景千寻宽和的道:“尔等随我前去见过我们王上,想必他定能做出最准确的部署!”

“是,请少将军带路便是!”

乌蛮部落后山,萧问情见时间过去一个时辰,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回禀,也不知道这算是有异样还是没有异样?想了想,他道:“邱复生,你给朕带领五千人马前再去查探查探消息,一旦有异样,立马发信号回禀于朕!”

“末将领旨。”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将领立即领命而去。

然而一连派出去四拨,统共加起来足有两万人众,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令萧问情心中郁气勃发,周围人人自危。

萧问情如何想不到对方不费一兵一卒,便让他失了两万人马?越想心中越是火大,凝气内力忽然又收了起来。

原想杀几个人出气,然而他忽然发现一个令他胆颤的现象——周围的兵将对他除了惧怕之外,根本没有半丝的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