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塞尼娜静静的趴在草丛中,看着下面的大路——从清晨开始到现在,一个白天已经过去了一半,但是匪帮却仍旧没有发现任何目标——既没有值得打劫的小股部队,也没有需要躲避的大军。

不过想来也是,离他们洗劫了芮尔典运输队不过一天的时间,就算芮尔典人要在这一带展开搜索,也不会这么快。

匪帮的几个老人,除了铁头外,都埋伏在离大道最近的草丛中。而铁头,因为新换了板胸甲,走起路来一直会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为了避免暴露,这个大块头只好跟那些新丁呆在一起了。这使得铁头无比羡慕哑巴——不知道哑巴用了什么办法,板胸甲牢固的贴在他的身上,无论他如何在草丛中跑动,都不会发出一点异响。

为了锻炼新人,匪帮这次下山把所有以前跟他们一起下过山的“新丁”全部带了出来。

整个小堡垒中第三优秀的射手和猎人,小个子的艾特,因为在独自对付两头土狼的时候挂了彩,被土狼一爪子把他的上嘴唇变成了两张而得到了一个“豁嘴”的绰号——叶塞尼娜可以想象,这个小个子正在草丛里无声的笑,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黄牙。

甚至,叶塞尼娜知道豁嘴为什么要笑——豁嘴现在一定正死气白赖的跟在虎妞身边。虎妞名叫安维娜,是巴尔德维尼大婶的宝贝女儿,虽然年龄比叶塞尼娜小两岁,却已经发育得很好,不仅作为一个女人该有的都有了,而且还格外的瓷实。也许是受巴尔德维尼大婶的影响,安维娜格外的泼辣。没错,贵族出身的叶塞尼娜只是霸道,而安维娜则是泼辣——大概一年前,铁头半开玩笑的说要做安维娜的爸爸,结果小姑娘毫不犹豫的抓起巴尔德维尼大婶最爱用的盛汤的长柄勺在铁头的头上狠狠的来了一下子——长柄勺的铁柄当场折断,勺子也瘪了下去。困惑的眨了眨眼看起来似乎没啥事的铁头从此有了铁头的称号,而他发呆时的那句“这妞,虎啊。”则给了安维娜“虎妞”的绰号。安维娜所用的武器是柄钉头锤——这也是她能找到的最接近汤勺的武器了。

尽管艾特喜欢虎妞,但是虎妞并不喜欢艾特。这个浑身肌肉的小虎妞喜欢的是拿着一柄长柄斧的莫多。和豁嘴艾特比起来,浓眉大眼厚嘴唇的莫多看上去就要顺眼得多。更别提他浑身结实的肌肉和古铜色的皮肤了。再说,和艾特那喋喋不休的油嘴滑舌比起来,莫多的憨厚要讨人喜欢得多。想到这一点,叶塞尼娜就有些后悔——她后悔不该把这三个人一起带出来——万一艾特对准莫多的背后射箭呢?不过,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就在这样胡思乱想的当,女匪首突然听到了马蹄声和人的喝骂声——在大路上,从维尔斯克堡的方向过来了一支队伍。

随着低沉的尘土渐渐接近,皮鞭声和粗鲁的喝骂声也越来越响亮,这支队伍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为首的,是一个骑着白马,身披锁子甲的中年光头男子和他的四名护卫。而他身后,则是八九名穿着布衣戴着脚镣被捆成一串的俘虏。俘虏队伍的两侧各有六名跨着弯刀背着长枪挥着马鞭的骑手正在耀武扬威的喝骂着那些俘虏,似乎希望他们能够走得更快一点。而队伍的最后,则是四名骑手。

贩奴队!而且,从他们的方向上看,被俘虏的人应该是维吉亚人——但是,在作出救援决定前,叶塞尼娜却犹豫了。要救援就意味着他们得在大路上和足足二十一名骑手作战……

然后,哑巴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在站起来的同时,哑巴已经将两杆标枪从背后无声无息的摘了下来,弓步,扬臂,投掷……

一气呵成的动作后,哑巴毫不停顿的再次重复同样的动作。在第一支标枪贯穿了贩奴队领队的头颅,第二支标枪贯穿了他的一名护卫的脖子的同时,另两支标枪也飞向了队尾的两名骑手。

奴隶贩子们惊讶于他们所遇到的突袭时,叶塞尼娜也不得不射出了一箭,减少了一名对手。而哑巴抽出背上的双手剑并朝大路上冲出二十多步后,匪帮的其他人才手忙脚乱的拿起武器从藏身地冲了出来。

一名奴隶贩子策马直冲向哑巴,同时从背后抽出了长枪——锋利的枪头正对哑巴的胸口。

哑巴冷笑一声,在枪头及胸之前突然向左侧身同时改用右手单手握剑前挥——锋利的枪头在哑巴的板胸甲上划出耀眼火花的时候,哑巴的双手剑已经夺走了骑手的生命。

在匪帮众人为哑巴的小命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哑巴已经一把把占据马匹的尸体拉了下来,狂奔几步之后一把抓住无主战马的缰绳,大吼一声强令战马停了下来。

这一手不但震住了匪帮的家伙们,甚至也震住了奴隶贩子们——直到哑巴翻身上马,奴隶贩子们才意识到自己该干什么——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挥舞着钉头锤试图夹击哑巴。

然而,似乎哑巴以前曾经无数次面对这种危险的情况——沉默的战士一声不出的突然加速,然后在两名护卫的错愕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沉重的双手剑交到左手并一剑斩下了左边那名护卫的脑袋——而同时,哑巴的右手则拔出了腰间的单手剑,抹了右边护卫的脖子。

“见鬼!”最后的一名护卫突然脸色大变,想起什么似的勒住战马,之后猛的调转马头全速狂奔,同时将食中二指塞进嘴里打了个口哨——得到命令的奴隶贩子们顿时全部四散逃开,到把正在准备死战的匪帮成员们吓了一跳。

哑巴一言不发的下马,从地上的尸体上提起长枪,弓步,扬肩,扭腰——长枪呼啸着飞出,之后准确的洞穿了最后一名护卫的身体——看着护卫惨呼着坠马之后,哑巴才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的剑,开始打扫战场。

完胜。叶塞尼娜从来没想过哑巴在骑术上也有这么要命的技术。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又多了一批武器和铠甲,还有几匹马。那些维吉亚人如果愿意帮他们,他们可能又会多几名战士。

这么想着,女匪首愉快的向那些俘虏走去。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瞬间。

那些俘虏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有着乱糟糟的黑色短发的青年男性,抬起头来看向哑巴的时候,先是露出震惊的表情,接下来是极端的喜悦——他几乎已经张开嘴了——但是下一个瞬间,那俘虏就停住,并了然的眨了下眼,再次低下头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短暂的瞬间,如果不是叶塞尼娜正好在看着俘虏们,如果不是叶塞尼娜一向是个细心的,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她几乎也不会注意到。但是现在,她完全可以想到发生了什么——那个俘虏和哑巴之间,存在着某种非常亲密的关系;而且两人都对彼此足够了解,了解到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传达一条命令的地步……

但是,另一方面来说,这也许是知道哑巴过去的好机会?

这么想着,叶塞尼娜一边走向俘虏,一边示意手下们迅速打扫战场——而哑巴,也正在向俘虏们走去。

“日安,诸位。”尽管比哑巴慢了几步,叶塞尼娜却先开口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些家伙的头头,我叫叶塞尼娜。很高兴你们都没事——没有人受伤吧?”

在宣布“是这些家伙的头头”时,女匪首敏锐的注意到,那个俘虏再次露出了一闪而过的惊讶神情——看起来,对方认为显而易见的哑巴才应该是他们的首领——如果单论战斗力,也确实如此。

“日安,美丽的女士。我是机灵鬼霍格。”在沉默了片刻后,那个俘虏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并对叶塞尼娜行礼——尽管这使他看起来挺可笑——看起来,似乎他是这些俘虏的头:“真高兴你们肯把我们解救出来——原本我们已经准备做一辈子鼹鼠了。”

“作为维吉亚人,出手援助自己的同胞是份内之事。”叶塞尼娜说着,就看到那些俘虏突然不安起来——这意味着什么?

俘虏的首领无奈的笑了下,耸了耸肩:“啊,女士,我想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我们并不是维吉亚人。”

叶塞尼娜挑了下眉头:“那又怎样?”

“恩,毕竟您和您的人救下了我们的命,我就直说了吧。我们是群雇佣兵,把脑袋别在裤带上讨生活的家伙。一个月前,维吉亚的阿兰伯爵派人找到我们,出高价雇佣我们防御维尔斯克堡。”说到这里,霍格后面的俘虏们纷纷带着仇恨也厌恶的神情朝地上吐着吐沫,显然和那个阿兰伯爵有着极深的仇恨。

“他和我们说,维吉亚的国王陛下打算重新将维尔斯克堡利用起来,所以派遣了大军对付芮尔典人。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维尔斯克堡保护施工队不受强盗团伙的骚扰。”说着,霍格也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结果,等我带着弟兄们到了那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们面对的是足足五十名芮尔典骑士——三十多弟兄死得就剩这么几个了。”

“说真的,女士,如果一开始我们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死了也就死了。但是那狗娘养的不该骗我们!要是落到老子手里,老子非捏暴他的卵蛋。”说着,霍格带着满不在乎的劲头笑了一下,“所以啊,女士,我们虽然不是芮尔典人的朋友,但也绝对不是维吉亚人的朋友——你要是想放了我们,我会永远记得您的恩情;要是您不打算放过我们,也给咱们个痛快的。”

叶塞尼娜皱了下眉头,之后露出了笑容:“那还真幸运——我们并不是阿兰伯爵的人——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先回我们的秘密基地再慢慢谈?”

霍格疑惑的将视线投向哑巴,而哑巴则抗议似的抓住叶塞尼娜。

然后,女匪首冷笑着强迫自己忽视被哑巴抓住时的疼痛,挑衅似的看着哑巴:“放松点,新人,你还不是首领——这我说了算。”

哑巴疑惑的看着女匪首,而女匪首则得胜似的得意的对着大家吆喝:“东西都收拾好了就撤退,可别被抓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