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一愣,然后重重叹了口气。洛维安一阵感叹,这种状况五百年也没有得到改观啊,曾经的人类军团就经常发生这种事情,导致战地医疗保障系统经常受到无谓的打击,人类军团的战损率也在不断攀升。而将战地医疗救援系统放在第一位的魔族军团依靠着只有人类二十分之一的战损率与总兵力超过自己一百倍的人族军团对抗也可以理解了。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如何缩短经脉损伤的恢复期。如果关键的脉络遭受损伤危及生命的时候,我们往往采用神圣魔法中的光明礼赞或是常见的治愈术迅速恢复断裂的经脉,从而导致不可逆转的经脉错位。故在平时,我们只能以凉性药物缓解经脉继续断裂的趋势,同样用温性药物适度控制经脉的恢复速度。治愈术在治疗经脉破损方面几乎无用武之地。”

海姆沉重地点点头:“确实是一语中的,莫非你有突破性的发现?”

“属性。”洛维安只说出一个词。

海姆扬起眉毛。

“光属性,如同正午骄阳一般强烈活跃,以光属性催动的治愈魔法猛烈而见效迅速,故难以起到清淤温养的效用。而暗属性,温和而柔缓,虽然见效缓慢,但是对于慢性损伤有着远超光属性治愈术的成效。”

海姆皱起眉毛,“用暗元素催动治愈术……”

“我来自埃德尔斯坦行省,我本人就是暗属性体质。”

海姆在空旷幽暗的正厅里来回走着,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是你和罗伊纳大师共同的研究成果?”

洛维安点点头。

“此事不宜张扬……”海姆突然语气严肃说道,“那一边的圣教对跟暗元素有关的一切都十分不友好,虽然我们与他们交恶,不过我们仍旧在避免全面战争的可能。”

洛维安顿时发觉希纳斯陛下给自己这样的一个条件是如何难以利用。

这自他过来的三天及之前的两个月,天台关以西,圣教驻军一直保持着令人麻木的安静。遍布圣教的情报组织来来回回只有一句对敌评价——“保持警惕”

实际上这就是毫无收获的另一种意思。在过去的半年中,圣教一直没有尝试对天台关进行冲击。在天台关西门几十米的地方,时常可见身披白甲的圣教骑兵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中擎着两米多长的骑枪踏着碎步用冷冷的眼神打量着高耸的天台关。偶尔,也可见被众骑士簇拥着的真正精锐,大地骑士团的正式骑士。

他们往往看上去没有普通骑兵一般彪悍,装备也没有他们精致。似乎他们只是骑在马上,披着最简单的一身白袍。若是没有挂在马鞍上的简朴钢剑和远远就能感受到的强大威势,他们甚至会给人一种文官的感觉。

没有战斗的日子里,战地医院总是空空荡荡的,除了将时间用在熟练两种治愈术的配合使用和继续锤炼黑暗精气以外,洛维安时常就会带着医院所发的通行证攀到西侧城楼上,注视中西边绵延的山峦和蓊郁的阔叶林,对于巡逻在那里圣教骑兵的冷冷注视,他只是将目光放在西方。更多的时候,他在思考弗朗西斯和雪沫丁坎他们是否成功地逃脱了圣皇骑士团的搜捕,令他稍感放心的是,他总有种感觉,圣皇希纳斯不是一个会轻易对自己承诺做出特别解释的人类。

清晨,整座天台关在微微颤抖。

据那些已经在这里留守数年之久的老兵所说,这是又一次天台关驻守军队集结时,成百上千双钢制战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共鸣。在轰鸣和颤抖声中,还有中低沉雄壮的鼓点。这是点将鼓的低吼,点将鼓一响,意味着天台关所有高层武官的集合,也往往是大战来临的先兆。

洛维安作为战地医务人员,并不受作战部的直接制约,因此他有幸再次看到随着清啸的号角,近万守军整齐有序地跃上一层层城垛,更多的后续部队从东方的公路上整装待发。天台关,此刻仿佛就是千万人类军队的一个释放阀门。

“内战有什么可看。”洛维安用魔族语的口型念着这句话,即使是他有着不可磨灭的军旅情怀,但是看着同一种族互相厮杀,他提不起一点好感。他转过身,刚要走下城垛,忽然遇上了有一段时间不见的阿甘。

“我有时在思考你在这里的城防中究竟充当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亦或是你根本就是一个与这座城市无关联的旁观者。”

阿甘歪着头,露出了狼族淳朴的笑容,“在狼族的概念里,旁观就是一种帮助。因为我们是一个好客的民族,而且对于自己的人类同胞,我们会用热忱的态度和好客的姿态帮助欢迎他们。”

“那么,显然我不在这一行列之中?”

阿甘走上前,他的身材比那些高大的城防士兵低很多,经过洛维安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冷冽清新起来。

“对于对待朋友的态度,我们会用实际行动表现,而不是用自诩为文明种族中坚以华丽语言包裹着的晦暗内心去思考行事。”

阿甘转过头,手中把玩着一尺多长的冰精短杖,丝丝寒气和轻微的雷电劈啪声若隐若现。他略显消瘦的身影背景中,忽然随着震颤大地的鸣响,浮现出了一片白色的浪涛。

浪涛在天台关西侧五十米余处骤然停下,翻卷的白色浪花依旧活跃,却越不过这条无形的堤坝。并不平坦的西部山岳中,万余白甲重装骑士簇拥在倾斜的山地陡坡上,却平稳的如同站在训练场干燥的沙地。站在最前一线,是白衣飘荡,姿态仿佛并不像是骑士的数百名大地骑士团精锐骑士。几十秒钟的马蹄声后,天台关以西已经黯然无声,与之前静匿的山林不存区别。

整齐划一的动作声在沉寂了五秒钟后忽然想起,最前一线的大地骑士们悄然分开一个个缺口,容后方的士兵们将一排排巨型尖木桩摞放于地——

在城头的正上方,一声响鞭打碎了默然的沉寂。

“嗡!——”

这是成千上万弓弦绷紧后放松的呻吟,带着火红色尾羽的箭矢顿时将艳阳高照的天空染成了晚霞一般的血红色。空气中的火元素刹那间爆裂起来,一个红袍如燃烧般火焰的魔法师游动在箭雨的空隙之中,悍然第一个跃下城头。

这时洛维安才猛然发觉,这名刚烈的魔法师就是他之前所在车队中那名火之骑士团的娃娃脸女孩。

大地骑士团安静的堤坝没有因这一团火的风暴而荡漾起一丝波澜,之后他们身后那些白甲的骑士因为接触到鼻尖的死亡威胁而发出了微不可察的骚动。

无形的堤坝轻巧的分开了一道裂缝,几名身穿淡金色长袍的圣教魔法师踏着平稳的步子穿过了大地骑士组成的一线,高亢的咒语声响起,火的暴雨前方,蓝金色的光芒忽然凭空出现,与火的骤雨近乎平缓的相触。

混乱的元素风暴几乎吹翻了最近的所有非魔法师人员,就连强悍的大地骑士们的坐骑也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向后退去了几步。

而火红色与蓝金色的相撞,没有剧烈的爆炸,而如同一种诡异的相互融合。无声却狂暴的元素风暴就从那里一波波地向外扩散,天台关在这元素的推搡下微微震动着。

红色与蓝色纠缠在一起,在数万人的注视下,互相发出了崩碎的声音。

此刻,平静的战场终于发出了人类的吼声。

蓝金色的防护罩并未完全阻止已经准备多时的火雨,约有五分之一的箭矢穿透的防御结界,落在了无波的白色浪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