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永生花

林阵发烧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一则都是自家人,没人会惨无人道到把林阵生病这样的事情拿出去炒作,二则剧组里还没毕业的学生居多,徐羡也不想把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弄得人心惶惶。

孔佳文带着一票年轻人吃完了杀青宴,大部分不明真相的群众都回屋睡下了,他和徐羡大眼瞪小眼儿,守着没有丝毫好转迹象的林阵。

“再让小五来看看?”

“不用了,我稍微会点儿中医,他的脉象很乱,只怕不好,再说烧成这个样子,瞎子都看得出来,何必白折腾他一回。”

徐羡不想再叫小五过来看,只怕那小子拼了老命也不想让自己送林阵下山,到时候闹得天下皆知反而没机会。

“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背他下山。”

孔佳文似乎察觉到了徐羡的打算,先发制人说了个还算靠谱的法子。

“都是小孩儿,像乐乐他们都没进过山,大晚上又是雪路,没准儿还有狼。小咖的命也是命,十几二十岁的在校学生出了什么意外,林阵的工作室可就别想翻身了。”

孔佳文低头想了想,徐羡说的也对,山里的年轻男孩子不多,自己这种老胳膊老腿儿的白面书生去了只会添乱,更何况这种山路,目测也要走上大半夜才能到山脚下的村民家里,再辗转到县城医院,差不多都明天早晨了。

“别争了,我送他下山,佳文哥,你得替我保密。”

“你小子,你可仔细着,被他发现了不是玩儿的,等他好了你怎么解释。”孔佳文担心地看了看徐羡的腿,那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跟林阵并不能说是过命的交情,他真的打算毫无保留了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徐羡说,他很清楚自己的打算,他必须保护这个人,因为他也曾经在不认识的情况下向他伸出过援手,当然,还有别的。

……

从景区出来,徐羡就明白了,这样的天气,整个儿剧组除了他,也没有什么人能完成这个“不可完成的任务”了。

从山顶往下走的时候还算是好办,毕竟盘山道上面都是厚厚的积雪,踩上去松松软软的,除了冰冷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可是随着路程进入了中段,行进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陆陆续续可以看到半山腰还有一些农家乐里挤满了上山游玩的车辆,都被困在半山腰上不去,盘山道也被这些车辆的防滑胎碾压得泥泞不堪,加上夜间气温又降到了冰点以下,路面简直像镜面一样光滑。

又下雪了,好像还是雨夹雪的样子,冰珠儿夹杂了雨水里,不断地冲击在徐羡的脸上,让他有种错觉,似乎脸上被凛冽的朔风刮出了一道道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着疼痛。

林阵被包裹在羽绒服里,脖子上系着围巾,脸上戴着口罩和太阳镜,被帽子一扣,活像个夜行人的打扮,被徐羡背在了身上。

随着气温的下降和颠簸的不断加剧,他似乎稍微唤回了一点点的意识,睁开了混沌的双眼。

眼前是无尽的黑夜,下着雪、下着雨,从前胸相贴合的地方,传来了人类的体温,让他隐约知道自己是被人背在背上的。

是谁在背着他赶路?他们在走下坡路,路面冻得像镜子一样光滑,那人竟然如履平地一样走得飞快。

哦,那么一定不是徐羡了。

他勉勉强强地扭了一下脖子,将鼻梁上的太阳镜晃悠得偏离了一点点,视线也跟着开阔了起来,黑暗之中,他依旧看不清太多的东西,只要那人的后颈,很白,即使在大毛儿月亮熹微的光线之下,依然呈现出一种白皙透明的感觉。

他记得这种肤色,他常常推着那个人的轮椅,有时候就是想看一看那让人心痒难耐的后颈,那是他自己的潜意识,他不会对人说的,潜藏在心底的绮念。

“呵。”

林阵在迷蒙之中,对着那段白皙的后颈吹了一口呵气,很快地消失在寒冷的冬夜里。

“徐羡。徐羡。”

他沙哑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原本低沉悦耳的音色这会儿听上去像个破风箱,在暴风雪之中无助地呵出了一个名字。